2009年3月30日 星期一

塔克的乾女兒們

老爸有個習慣,到處認乾女兒。
在我很小的時候,塔克的私人學堂裡有兩個我記憶深刻的大姐姐。一個叫侯芷園,一個叫林麗祝。他們下了課就會跑來跟我們玩。老爸在學堂裡都喊他們「查某仔」(女兒)。要當塔克的「查某仔」需符合兩個條件,一定要英文嚇嚇叫;若英文不好,那妳就得是個美女。

塔克在我小四那年,聽說是花了半棟房子的錢,跑去美國探親。那一趟回來,他認了Wanda堂姐為乾女兒。Wanda在小六時跟大伯一家移民美洲,英文當然很好,但塔克稱讚她的地方多是甜美、妖嬌、性感、窩心。塔克喜歡會撒嬌的女生,偏偏哈露不是,老姐也不是。我呢?求學階段,除了跟他伸手要錢,所有綵衣娛親的把戲,我通通不會。

我初中的班導師叫「李芸芸」,她以前是塔克的學生。我的英文老師叫「邱麗芳」也是塔克學生。「老師的學生,以後教老師的孩子」那是我們精誠中學很傳統的校風。我常聽李芸芸老師談起塔克當年教書時的趣事,她們班上有個叫「唐瑞平」的醫生,跟塔克很要好,經常會來家裡陪爸爸抽煙喝酒,當時還有一個大姐姐叫「林梅枝」的,很疼老姐,後來也成了精誠的老師。塔克教的這一班,他們經常一堆同學來我家,塔克喜歡帶他們到「芳月亭」吃日本料理,我當時還在念小學。唐瑞平不知是不是塔克認的乾兒子這我就不曉得了。

根據塔克口述,唐瑞平李芸芸他們是第三屆,1973年教出來的第一屆感情更好。並且有一堆博士,那一屆的現在還是經常聯誼,三不五時的同學會都會把當年的老師請去。那屆英文最好的當屬Queen lin,我有求證林阿姨是不是塔克的乾女兒,林阿姨說,她已晉升為祖母級人物,當塔克的女兒,有點說不過去。

說完乾女兒,咱來聊乾兒子吧。塔克認的乾兒子,最有名的是老姐那一屆的,他叫「黃國哲」。當時很轟動,因為學生都在傳,塔克終於有乾兒子了。同一屆的乾女兒還有「許明珠」與「郭玫暖」。到我那一屆的那一班,英文好的都是男生,塔克只好去別班認了一個「查某仔」,她叫「楊秀敏」,功課超好,調皮搗蛋的功夫更是一絕,他很會跟塔克「應嘴應舌」,塔克也很愛捉弄她,常派她去打黑板擦。楊秀敏會跟不甘願,打得震天響,讓別班都知道,塔克竟派全班第一名的學生出來「打公差」。
楊秀敏有一天跑來問我:「聽說能當王武A的「查某仔」是一種榮幸是嗎?」我沒給他答案,看她得意的樣子,就知答案早在她心裡。

塔克還是在我們班上認了一個「查某仔」。她叫蔡秀凰,是個極有智慧的女生,實在漂亮,就是成績差。蔡秀凰在我們還在念書時早就開了BMW,她在建築材料這一行裡是個女強人。事實證明,不會念書不表示將來不會做生意,蔡秀凰就是個很好的模範。

塔克雖老,但記憶力超好,你跟他問起哪一屆的誰誰誰,他都會記得。我認為這是精誠老師最讓人感念的地方,永遠記得學生的名字。

自從本部落格開版以來,多年失散的友人一一歸來。本文特開放給塔克失聯多年的乾兒子與乾女兒,我想一定還有散落各處各班的,如有漏掉,歡迎你們來此留言。塔克非常想念你們,歡迎你們給他打電話。當然,只要是他的學生都行,不一定是乾女兒與乾兒子。你們是夫子塔克職教一生的驕傲。

2009年3月26日 星期四

百花弟子/阿紅來信

阿鎧:

上週,我在台大病房告訴我媽哈露的故事。我媽顯得很難過,我知道她在難過什麼。

一直以來,媽都是堅強好勝的,但於對於自己無法讀書識字的事情,深深成為她隱藏在心中的自卑,我想她一定很羨慕哈露能為自己決定醫生,而不像她,是依個無知無識的女人,不懂得癌症這樣大條的事情。

我媽是很擔心西藥的,從小我們拔牙靠的是縫衣線和門把、感冒了灌濃鹽水,發燒靠冰枕,但現再她身體裡注射了一大堆讓她自覺越來越不對勁的藥,恐懼越來越深。

那天下午,說好隔天出院的,卻又送來一張手術同意書,說要裝置人工血管,未來化療所需。我媽臉色都白了,訥訥地說:歐,那...就作...,我替她找來主治醫生,請醫生詳盡地說明媽媽所要面對的療程,並鼓勵媽媽把自己的疑慮提出來,醫生應該也會好好的回答。我告訴我媽:「遇到這種事情,就算是讀到大學的我也不懂,既然不懂就問清楚,關心自己的身體並不可恥。」我想,那是我媽罹癌以來第一次向醫生問了那麼多問題,並說出心中的感受。

我告訴我媽:哈露值得欽佩的地方不是她的專業背景,而是她面臨這麼大的威脅,還是決定為自己的生命作主。就這樣的堅強,我認為我的媽媽絕對不會輸給哈露。

現在,我媽有了新的決定,她拒絕了人工血管的手術,而決定看中醫。我知道這是很多癌症病患有過的歷程,不過,我很高興這是我媽第一次有了自己的決定。

我想藉由阿鎧這個版面跟大家分享我的認識:罹癌的初期,無論是患者或是家屬,都會陷入很大的震驚與恐慌之中,請大家給自己或患者多一點時間,好好決定這件生命中的事件。不要催逼當事人,在恐慌的情緒下接受治療。生命的價值不僅是活下去,如何讓活著的每一日奮鬥具有價值,也是很重要的事。

阿紅

(阿紅簡介/ by 版主阿鎧)

阿紅,亦稱阿蠻。別號紅玫瑰。乃我百花宮頭號大弟子,掌管紅玫瑰堂,宮內人稱阿紅。是宮主我20多年來很親密的紅粉知己。當年我們在中原大學,將話劇社帶领至全國大專院校的巔峰位置,多齣戲劇囊括橫掃那幾年大專杯話劇比賽的無數「金像獎」。阿紅接下我掌門位置後,更加發揚光大,隔年一舉將十個獎座通通帶回家,再為我百花宮寫下傳奇一頁。

阿紅也是寫作高手,這十幾年隱居台中東海,默默與其先生推廣鄉鎮藝術,非常辛苦。這五年多來接連產下二女,為人妻母後,漸漸淡出菊壇,努力相夫教子。阿紅生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與母親有很深的情感糾葛。我在初到台北的前幾年,常受其母招待,每逢端午佳節,便去阿紅家隨其母包粽子。阿紅弟子手藝之好,經常孝敬宮主我老人家。我的廚藝功夫不差,除了承襲哈露天份,另一部份則來自阿紅多年來的親身指導。

阿紅父母,這兩年接連罹癌,她南北奔波,蠟燭兩頭燒,加上與其母多年的愛恨糾葛,其中心酸,難為外人道也。今日讀到阿紅來信,我心頭不免酸楚。特將此文召告天下與眾生分享。

另宮主有令,在此號招百花弟子,請為阿紅打氣。眾格友們亦歡迎來信。

版主 阿鎧

2009年3月22日 星期日

兩張照片

每個人小時候都該有一張這樣坐在竹藤椅上的照片
這是我六個月時跟姐姐的合照.
老姐跟弟弟也都有各拍一張獨照, 唯獨我是跟姐合照,可能是我太不安靜的關係
照片左下是雙美照相館
這個照相館現在還在老地方,以前車路口的人都是去那裡照相的

這張大概是我三四五歲的照片吧,我也看不出來.
也是跟姐姐的合照,可能小時後我太黏他的關係.
我們是在媽媽的藥房前拍的,一樣是姐姐站右邊我站左邊.
大家發現了嗎?姐姐穿得很漂亮,我穿拖鞋,她穿皮鞋,
我身上穿的那件還是她不要才給我的.

2009年3月17日 星期二

Wanda 堂姐的抗癌心路歷程

Wanda是大伯的女兒, 也是塔克很貼心的乾女兒, 她跟Wendy是一對雙胞胎姐妹, 他們在我很小的時候隨當時政府的外交農耕計畫移民到多明尼加, 當時的移民生活很苦,不是我們想像中的富裕, 後來大伯一家又移民到美國佛洲. 漸漸地佛洲成為家族的海外基地. 櫻釵阿姑一家,峙岳一家以及老姐後來都在佛洲落地生根..本篇文章是Wanda堂姐的抗癌故事,塔克說她是一位超級黑美人,身材又火辣, 但不幸的是五年前她罹患乳癌, 這對一個女人來說是相當大的打擊, 但是Wanda阿姐也走過來了,大家給她鼓鼓掌啊. 非常了不起 , 我特地把這篇貼出來, 不想把她放在讀者回函裡, 希望大家都能看到為她鼓掌, 還有Wanda要當阿嬤囉. 大家給她恭喜吧.
(歡迎大家寫讀者回函給Wanda )

Dear Akae,

This is the best part of your article. Why? Because you have described the agony, the trust, the fear, and the love of one tough cancer survivor’s behavior; I want to commend you for writing such an intricate description of Halu’s cancer treatment and I would also like to share my own experience of breast cancer. I hope as a loyal reader, you don’t mind me writing a longer post this time.

When I was diagnosed with breast cancer 5 years ago, I was in shock! Like Halu, I didn’t have anyone escorting me to the doctor’s office. When he announced that news, I was beyond devastation. Why me? How can it be me? Why did I do to deserve this? I must not pray enough to Buddha!!! This is must be my punishment for my mistakes, how can this be?

Like Halu, I thought about Jeffrey right away. What is he going to do without me? Mastectomy was scheduled right away, and I had to decide what to do quickly. The doctor needs to schedule a plastic surgeon if I choose to have reconstruction done on my breast. I contemplated on the choices I have because after all, I am a wife and even though my kids are grown up, I would need my breast to look pretty for my husband. (Especially my husband who is so Chinese), so I thought. Every night when I couldn’t sleep; I would stay up googling some pictures of breast cancer woman without breasts; hiding my fears of losing my breast, secretly hoping for the worst to happen to me. Like to die on the surgery table so that I wouldn’t have to face the image of not being a perfect woman to look at…...and Jeffrey would get the mal practice money from the procedure, he would be rich to care for Katie and Kevin ...….that was my plan.

My husband over heard a conversation I had with my doctor discussing the reconstruction procedure. Each time I would try to hold my tears, I didn't want to cry infront of my love ones. First time in my life I was stumbling to a humongous problem that I couldn’t repair. I felt lost and confused. Jeffrey quickly turned to me and said “Wanda, you need to love yourself first and live your life. Please do not think that you need to please me just because I am your husband, you will always be a very beautiful woman.” And with that statement, I was able to pick up where I had left off, and proceed with my decision. No reconstruction, no implant, no water balloon to insert after my mastectomy. What a relief! We have been married for 28 years and counting…to have my other ½ always loving me so dearly…. Like Taket had said once when he visited us in the US some 35 years ago, he said a couple is not about love; as we grow older, it is more like a companionship, a partner in life. I still remember his voice ringing behind my ears….

I didn’t have chemo or radiation for my cancer treatment. This cancer was so aggressive that the doctor had also scheduled a total hysterectomy 10 months after my mastectomy. I was on Tamoxifen for the past 5 years. Today, I couldn’t be happier in life. I am cancer free and I love life in general. I count on my blessings every day. I love to go travel with Jeffrey and I am going to be a grandma in less than 1 month..... life is good to me.

It is all about the attitude in one’s life, courage to live and move forward. Treat cancer as a hurdle in life, and usually with the advanced medicine today everything is curable. I do breast cancer walks, I do speeches on self examination of woman’s breast, and I crochet and make pink ribbons so that I can help other woman to fight with this disease. 2007 in October (breast cancer month) we were visiting Taipei 101, guess what I saw? I saw a young actress/singer promoting “Estee Larder Pink Ribbons” for women with breast cancer to raise money for an organization in Taiwan. At that moment, I had tears in my eyes, I had to walk away………..but my heart was so warm…..A Taiwanese young woman is doing a good deed.

To all reader, please keep in mind, even though any cancer treatment can be cruel and painful, the drive to live keeps cancer survivors going and going and going……..

Wanda

OUR LAST SUMMER

媽每做一次化療,都要從彰化坐巴士北上。前幾次塔克會陪他來,一打完兩人就立刻趕回家。中間那幾劑,實在太折騰人,媽只好去住汽車旅館,即便如此,大多期間媽都還是靠她自己一人。她覺得要挺過來,自己就不能輸,後援不是24小時都備著的,要時時刻刻能自己應付,否則這場仗就打不久。

在這過程裡,我記憶很深刻的一幕是,某個星期六我回彰化看媽,她要我為她買一條鱸魚。鱸魚要放在鍋子裡瀝它整整三小時,最後只取那一碗精華的湯喝。媽那時每天只喝魚湯,她嚥的每一口,都極痛苦,一碗湯要折磨她近二個小時。有一次我看不下去了,要媽別喝了,她說不喝就沒體力,一旦放棄前面的痛苦不就都白忍了?媽就是這樣一口一口撐過來的,忍過這段煎熬後,最後那兩劑,媽完全又恢復單打獨鬥的本能,全程採「全自助方式」又開始自己北上化療、自己坐車回彰化,並且完全不跟我們知會一聲。根據媽的說法,那時的她已經對痛有免疫力了。

很多病患其實在罹癌後,會開始游離在到底是用中醫方式治療,還是聽從西醫好。我由哈露身上得到的學習是,用直覺「相信你該相信的人」。你覺得哪個醫生對你比較了解,你就盡量找他,並且跟他全力配合。當然你一定要讓醫生知道你能做什麼?不能做什麼?病患要有自主意識,更重要的是擁抱「正向的力量」,拒絕病毒入侵身體,自身的正面能量越強,所產生的抵抗力就越強。做為病患的家屬之一,我們親身感受那種「全體動員的正面力量」是多麼強大的一劑良帖。癌細胞最駭怕的就是病患視死拔除「腫瘤」的決心;定期的追蹤檢查,加上勇氣與毅力,你因恨而產生的強大力量,能讓你把癌細胞驅逐到乾乾淨淨。

我也有一種理論,是我多年服務於「健康醫療」產業中,自己慢慢體會出的心得。我相信細胞是有記憶體的,他會因你的作息而改變自身體質。好比小感冒就吃藥,身體的細胞就會被你寵壞,他就懶得「自己加油」。你的抵抗力就越變越差。一旦你在對的時間裡餵給他「正向的元素」(食物、運動、睡眠等等..),細胞會永遠就記住這個美好狀況,回送給你的也會是「正向的回饋」。始終保持正面思考的人,細胞就會是個快樂的細胞,他就會生出也是健康的細胞寶寶。好的正向力量也會有傳染力,你可以感受接獲那種力量,是多麼美好的一件事。

前一陣子看了改編自ABBA合唱團的「媽媽咪呀」。想起這團體還是我當年瘋狂沉迷的偶像呢!電影裡有一首很動聽的歌叫「OUR LAST SUMMER」(我們的最後夏天)。詞意無限美好,卻是我想送給世間所有受過化療的病患的一首歌。只有他們知道,什麼叫做過著水深火熱的日子。

那一年的七月炎夏,就在媽的第四劑化療後,也是一般病人瀕臨崩潰狀態的那個周期的盛夏午后,她突然偷偷外出,搞失蹤了一下午的哈露回到家來,我正在櫥房燉鱸湯,哈露頂著一頂黑假髮,她自照著鏡子問我:「喂!好不好看」。那是一幅幸福的風景。我站在廚房的一角,望著美麗的哈露,至今難忘。我們最炎熱的夏天,就要過去了。

http://www.youtube.com/watch?v=yuaynnqZmxo&feature=related(our last summer)

2009年3月12日 星期四

長夜漫漫

媽脊椎骨的淋巴癌不能開刀,因為動刀危險,可能癱瘓。於是媽開始接受化療。
整個療程總共要打七劑針,針與針的中間可休息三星期,這休養生息的21天裡,才是病人最難熬的黑夜。因為化療專殺我們身體內快速增長的細胞;毛髮、口腔黏膜、食道組織、通通要跟著癌細胞一起陪葬,這就是為何病人掉髮的原因。
其實掉髮還好,最難受的是食道組織,病人會反胃,然後開始大量嘔吐,最後是無法咀嚼,只能喝流質的液態食物。更慘的是根本沒味口,所有食物都是催吐劑,聞到就想吐,你若不吃,根本就沒體力跟病魔纏鬥,這種身心俱疲的事。家屬光陪在旁邊看,就已經很殘忍,更何況是身子柔弱的癌患。

很多人撐不過化療,不是他們不夠勇敢,而是太像人間煉獄。哈露能撐過來,我們都該給她鼓鼓掌,那是哈露回報給醫生們最好的禮物。

哈露施打七劑藥,前後共半年。這個黑暗期,媽媽首先要感謝老姐特從美國奔回來當她的私人看護,那期間姐都住在醫院裡,每天親自調理最天然營養的食物給媽吃,由於姐的細心照料,媽得以毫無痛苦地渡過前兩針。

哈露覺得化療還好,她忍得住,懇請醫生放她回家,大家也很放心,然後姐就回美國了。平安渡過一個月後,化療的所有惡夢開始在第三針打下後。媽開始嘔吐了,身子虛弱到無法進食。這些事我並不知道,當時她想到請沙鹿的春綢阿姨幫她打針,偏巧阿姨不在家,最後找到張小兒科醫生幫媽強打營養劑。媽說那幾個月簡直是活在地獄裡。口乾舌噪,身體發熱,喝水吐水,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抱著一個火爐上吐下瀉,加上那一身的鋼鐵衣架,用老蔣最常說的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水深火熱」。

這種日子,讓病人開始恐懼接下來的兩針,媽說那是個撞牆期。除了身邊的塔克,沒有人知道這黑夜竟有多長?媽不僅無法吃、還無法睡。化療的副作用讓病人的身子裡好像裝進一個火爐,喝水又怕吐,所有的痛苦都處在進退兩難之間。時隔十年後,我看了日本電影「東京鐵塔」;望著裡面的母親,躺在病床上痛苦翻滾,兒子也只能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我想起世間所有癌患,不禁掉下淚來為他們祈福。生命是這般堅強,也無比脆弱啊。

整整三個月生不如死的煎熬。
哈露太ㄍㄧㄥ了,她當慣了勇者角色,對於親人她有太多「無情的拒絕」。即使面對塔克,她能減少麻煩就盡量避免,但哈露終究是人,她也有瀕臨崩潰的臨界點。我們明白這類「鋼鐵人」,此時在心靈上極需有個血緣之外的依賴。是的,天使來了,哈露的兩個好姐妹出現了;他們是游靜子阿姨,以及陳麗如阿姨。只要媽北上化療,她們三番兩次就來醫院為媽打氣。靜子阿姨家是在歸綏街賣中藥的,自小就是媽的姐妹伴,她送了好多昂貴的營養劑給媽媽。媽當時吃不下東西時,都是靠這些營養劑撐日子的。麗如阿姨則是媽以前當護士的同事,由於看了太多生死故事,彼此懂得心靈的互慰是啥?知道那滋味是什麼?我並不常遇見這兩位阿姨,但媽說那是她很好的姐妹,當她有困難時就會出現在她身邊的好姐妹,是她的守望天使。

其實這一路,我們該感謝的真的很多人。要謝謝鶴枝阿姑一家與二伯父一家人,在初期幫媽打點醫院的資訊,以及爭取最好的醫療事宜。塔克也要謝謝精誠中學的老師們,幫忙代課的事。還有大姨、二姨一家人、雪枝阿姑一家人三不五時來陪媽媽。我則要感謝老姐與弟弟從美國趕回來一起跟媽聯手抗癌,此外我還要謝謝好友阿毅、百花宮眾弟子、以及靈智廣告同事們的挺力相助,沒有你們哈露不會渡過長夜。最後,我代表家族感謝天上佛祖阿嬤,多謝您在天堂守護著我們一家人,不時給我們勇氣、賜我們智慧。

民國八十六年五月,媽打下了第三針,不久炎熱的端午節就要到了。母親節那天,烏日的二姨一家帶著一個大蛋糕來家裡一起歡慶母親節,我們有說有笑舉杯祝福哈露早日康復。光頭的哈露,意思意思地舔了一口奶油蛋糕,我們都沒怪他,因為大家心裡有數,哈露的長夜將至…

(待續)

2009年3月7日 星期六

鋼鐵人

長期抗戰的第二天的第一件事,我先找了哈露的主治大夫,問清楚所有事,我只想確認哈露還有多少事情瞞著我。

醫生給我上了一課,一整個早上,我不知看了多少顯影片。最觸目驚心的一張是媽的脊椎骨,癌細胞把中間的一塊脊椎侵蝕到幾乎看不見骨頭了,那一塊折騰媽近半年的腫瘤,剛好就卡在脊椎中間。醫生說,頂多再撐個幾星期吧,這塊骨頭隨時可能斷裂崩塌。醫生的那句話,讓人揪心,總會把我勾回那一整個星期,媽獨自出門的悲涼情境裡。

醫生鄭重向我們警告著,過去哈露這一兩個月所踩的每一個腳步,都是在跟死神開玩笑。所有的恐懼,加總在這一刻,讓人不敢回過頭去多想它一秒鐘,我們總以為老天是愛我們的,眷顧著好人的,因為凡事總往好處想,因為無知,所以放心,因為不知悲劇何時上演,所以放任世界萬無一失。

有了醫生的警告,媽從第二天起就必需整天24小時都穿著鋼鐵衣架,保護著隨時可能崩塌的脊椎骨。媽沒有抗議,亦無怨言,儘管那是一件極痛苦的枷鎖,她仍是畢恭畢敬地穿著它吃飯、睡覺、洗澡。我記得病床上的她是這樣跟我說的:「我寧可死,也不要癱瘓度過下半輩子」。

這就是我媽,真他媽的了不得。

哈露知道人性無法考驗,她明白久病無孝子的無奈。她認為拖油瓶是生命的殘缺,而非堅忍的歌詠。因為無從檢測生命的意義與本質;吶喊、祈禱、怨嘆、鄉愿,對她來說都是浪費時間的事,她知道科學的數據不會跟她撒謊,哈露的人生觀向來就是坦蕩面對,從容應付。做為一個女人,更正確的說法是,做為一個人;美好生活的價值向來就只有「動手去做就對了」;她不靠父母、更不靠男人、儘管老了、退休了,她也從不伸手跟兒女要錢。哈露用她一生的實踐價值去證明什麼叫「女性自覺」。從他決定自己賺錢買洋裝的那一天起,哈露已經可以跟法國的女大文豪「西蒙波娃」平起平坐了。她一生不吭不悲、不怨不嘆、不搖旗吶喊、更不怎麼流淚;你還在為他抱不平時,她早已收起情緒,往前跑了好幾十里。

哈露從不為自己說道理,但不表示他沒有歪理。當他滿腹經綸跟兒女碎碎念時,大部份都是她自己胡謅出的歪道理,我稱之為「哈露聖經」。

哈露了不得的「身教」,是她自己不清楚的。卻是身為子女們一輩子最大的財富。她不是弱女子,她曾經跟我說,保羅要是敢再動我姐一根寒毛,她會給他好看。她說這話的時候,是出自母親的本能,我也相信媽決不會使上任何武器,去護拼他想捍衛的正義。她就是站出來,正正剛剛的站在你面前,讓那些壞人滾蛋。

第二天一早,醫生派人送來鋼鐵衣,病床上的哈露,堅定自信無畏無懼。他要我勒緊她鋼鐵衣架上的每個洞孔,絕不留下任何細縫。哈露那時的信念只有一個,就是為我們「撐」下去。

哈露跟死神開戰了,她向世人宣佈:「我要從死神的手中,將我那塊失去的骨頭,要回來」!

(To be continue)

2009年3月6日 星期五

花枝姑姑的讀者來函







花枝姑姑,其實叫滋露,他是塔克的第二個妹妹。花枝姑姑是個很風趣的人,從小就是孩子王。花枝姑姑嫁得很好,因為阿雄姑丈事業做得很大很優,完全是白手起家的好漢子,花枝姑姑寫這封信得最大目的就是在催我快娶老婆,他一天到晚幫我作媒。謝謝花枝姑姑也分享阿雄姑丈的故事,阿雄姑丈是個鐵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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